李白杂言《鞠歌行》读记
（小河西）
此诗作于天宝二年（743）。鞠歌行：古乐府平调曲名。【《乐府诗集-相和歌辞八》：“《古今乐录》曰：'王僧虔《技录》，平调又有《鞠歌行》，今无歌者。’”陆机、谢灵运、谢惠连均有拟作。】
鞠歌行（李白）
玉不自言如桃李，鱼目笑之卞和耻。楚国青蝇何太多？连城白璧遭谗毁。
荆山长号泣血人，忠臣死为刖足鬼。
听曲知宁戚，夷吾因小妻。秦穆五羊皮，买死百里奚。
洗拂青云上，当时贱如泥。朝歌鼓刀叟，虎变磻溪中。
一举钓六合，逐荒营丘东。平生渭水曲，谁识此老翁？
奈何今之人，双目送飞鸿。
【注释】桃李：《史记-李将军列传》：“谚曰：'桃李不言，下自成蹊。’此言虽小，可以谕大也。”
鱼目：《参同契》（汉-魏伯阳）：“鱼目岂为珠，蓬蒿不成槚。”
卞和：人名。春秋楚人。于荆山得璞玉献于楚王，两次见疑，左右足遭刖。后楚王乃使玉人琢之，果得宝玉，遂命名为“和氏璧”。详见《韩非子-和氏》。
青蝇：苍蝇；喻指谗佞。《青蝇》（诗经）：“营营青蝇，止于樊。岂弟君子，无信谗言。营营青蝇，止于棘。谗人罔极，交乱四国。” 《九叹-怨思》（汉-刘向）：“若青蝇之伪质兮，晋骊姬之反情。”
连城白璧：《史记-廉颇蔺相如列传》：“赵惠文王时，得楚和氏璧。秦昭王闻之，使人遗赵王书，愿以十五城请易璧。”
荆山：楚山。《韩非子-和氏》：“楚人和氏得玉璞楚山中。”《杂诗》（晋-棘据）：“予非荆山璞，谬登和氏场。”泣血人：《韩非子-和氏》：“和乃抱其璞而哭于楚山之下，三日三夜，泣尽而继之以血。”
刖（yuè）：《广雅》：“刖，断也。”刖足：断足之刑。《韩非子-和氏》：“王以和为诳而刖其左足……王又以和为诳而刖其右足。”
宁戚、夷吾：宁戚为春秋齐国人。夷吾为齐相管仲之字。宁戚想入朝为官，将车停在齐国东门外，齐恒公出来后，他叩牛角而歌，歌声凄惨，恒公让管仲接待他，管仲不知宁戚所歌之意，管仲妾说，这是宁戚想为国效力！于是管仲将之告诉恒公，恒公任命宁戚为佐助。【《列女传-辩通传》：“妾婧者，齐相管仲之妾也。宁戚欲见桓公，道无从，乃为人仆。将车宿齐东门之外，桓公因出，宁戚击牛角而商歌，甚悲，桓公异之，使管仲迎之，宁戚称曰：'浩浩乎白水！’管仲不知所谓。……其妾笑曰：'人已语君矣，君不知识邪？……此宁戚之欲得仕国家也。’管仲大悦，以报桓公。桓公乃修官府，齐戒五日，见宁子，因以为佐，齐国以治。君子谓妾婧为可与谋。”】
百里奚：或百里傒。春秋时人。晋献公灭虞，被俘入晋。晋嫁穆姬于秦，被用为陪嫁之臣。后，走楚国宛地，为楚人所执。秦穆公用五张牡黑羊皮赎回，为大夫，世称“五羖大夫”。【《史记-秦本纪》：“乃使人谓楚曰：'吾媵臣百里奚在焉，请以五羖羊皮赎之。’……缪（穆）公大说，授之国政，号曰'五羖大夫’。”】
洗拂：洗涤与拂拭尘垢。引申为洗雪耻辱。
鼓刀叟：屠夫。此指姜子牙。【《史记-齐太公世家》：“西伯将出猎，卜之，曰：'所获非龙非螭，非虎非罴；所获霸王之辅。’于是周西伯猎，果遇太公于渭之阳，与语大说。曰：'自吾先君太公曰当有圣人适周，周以兴。子真是邪？吾太公望子久矣。’故号之曰'太公望’，载与俱归，立为师。”司马贞《史记索隐》引谯周曰：“姓姜，名牙。炎帝之裔，伯夷之后，掌四岳有功，封之于吕，子孙从其封姓，尚其后也。”《韩诗外传》卷7：“吕望行年五十，卖食棘津。年七十，屠于朝歌。九十乃为天子师，则遇文王也。”朝歌：殷商京都。】
虎变：像虎皮斑纹多变；喻杰出人物行藏变化莫测。《文赋》（晋-陆机）：“或虎变而兽扰，或龙见而鸟澜。”《梁甫吟》（李白）：“大贤虎变愚不测，当年颇似寻常人。”磻溪：宝鸡东南水名，传说为姜子牙垂钓处。【《韩诗外传》卷8：“太公望少为人婿，老而见去，屠牛朝歌，赁于棘津，钓于磻溪。文王举而用之，封于齐。”】
六合：上下和东南西北。《庄子-齐物论》：“六合之外，圣人存而不论；六合之内，圣人论而不议。”后指天地、宇宙或天下。《胡笳十八拍》（汉-蔡琰）：“若我怨气兮浩于长空，六合虽广兮受之应不容。”
营丘：古地名，姜子牙被封齐，都营丘。【《史记-齐太公世家》：“武王已平商而王天下，封师尚父于齐营丘。……齐由此得征伐，为大国，都营丘。”张守节《史记正义》引《括地志》云：“营丘在青州临淄北百步外城中。”】
飞鸿：《史记-孔子世家》：“他日，灵公问兵陈。孔子曰：'俎豆之事则尝闻之，军旅之事未之学也。’明日，与孔子语，见蜚（飞）雁，仰视之，色不在孔子。孔子遂行，复如陈。”
【诗意串述】此诗前六句从和氏玉写起。和氏玉如桃李一样不会言语，混珠的鱼目却讥笑它，令卞和蒙耻。楚国的谗佞之人实在太多，价值连城的和氏璧遭到馋毁。楚山上长哭泣血的卞和氏，忠臣却死为刖足之鬼。（鱼目指谁？忠臣指谁？）接着六句写宁戚和百里奚之遇。齐桓公听曲知道宁戚之志，因为管仲的小妾解人意。秦穆公仅用五张公羊皮，彻底买断了百里奚。洗雪耻辱在平步青云后，他们当年都贱如泥，（咋就没人解俺意？买断俺只需五羊皮。俺虽然也是贱如泥，咋不叫俺上青云？）“朝歌”六句写姜子牙之遇。本为朝歌的宰牛人，巨大变化在磻溪中。磻溪垂钓钓到齐天下，东部开荒建立齐国定都营丘。如果一生垂钓渭水边？谁人能知道此老翁？末二句抒发情怀。如今之人真让人无可奈何啊，他们像卫灵公面对孔子一样，双眼望着天上的飞鸿！（李白遇谗佞，感觉自己像卞氏，身怀宝玉却无人识。感叹没遇到“夷吾妾”，没遇到秦穆公，没遇到周武王！自己像孔子一样，想对皇上讲讲“俎豆之事”，皇上的眼睛却望着飞鸿。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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